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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心的本质
第四部分
什么是健康的心灵?
这是J·克里希那穆提与
大卫·博姆、鲁伯特·谢尔德雷克和约翰·希德利 进行的系列对话之一。
这些讨论旨在 探索最根本的
心灵问题,即 何为心理失序,
以及彻底的心理转变 需要什么。
J·克里希那穆提是一位 宗教哲人、作家和教育家,
他多年来就这些问题 著书立说并进行演讲。
他在美国、英国和印度
建立了几所小学和中学。
大卫·博姆是理论物理学教授,
就职于英国伦敦大学的 伯克贝克学院。
他著有多部著作, 论述理论物理学
和意识的本质。
博姆教授和克里希那穆提先生
之前曾就很多问题 进行过对话。
鲁伯特·谢尔德雷克是一位生物学家, 新近发表了一部著作,
提出一个物种中 部分成员的学习过程
将会影响整个物种。
谢尔德雷克博士现在担任
位于印度海得拉巴的 国际农作物研究所的
顾问植物生理学家。
约翰·希德利是一名 个人执业的精神病医生,
与位于加利福尼亚欧亥的 克里希那穆提学校
六年来一直联系密切。
前三次对话的议题集中于
各种自我认同过程及其影响。
也讨论了对心理安全的需要, 它产生于
一种根本的分裂, 这种分裂使得意识的内容
看起来与意识本身 是分开的。
今天的讨论 从关注的重要性开始。
克:分析是什么?
观察又是什么?
分析中有分析者和被分析之物。
因而这种差异总是 能够得以延续。
只要有这种差异, 就必然会有冲突、
分裂,
而这对于整个心灵的自由来说,
实际上是非常具有 破坏性的因素之一,
这种冲突、这种分裂。
而分析维系着这种分裂。
然而,如果你非常密切地观察
——我不是在纠正你,先生, 我只是在探询——
那么分析者即被分析之物。
又回到了同一个问题:
思想划分了分析者和被分析之物。
分析者是过去, 他获得了大量的知识、
信息,把自己分离开来,
总是在纠正被观察者、 被分析之物,
让他遵从—— 他在对它采取行动。
然而分析者即被分析之物。
我想,如果能够非常深刻地 领会这一点,
冲突,心理冲突就会终止,
因为在那了解之中, 没有
分析者和被分析者之间的分裂,
而只有观察。
去年博姆博士和我们 曾非常深入地探讨过这个问题 。
那么,如果非常清晰地 理解了这一点
——我不是在定下规则,
我只是在…… 因为我观察到了,
因为你观察到了 这整个冲突的状况,
你能否毫无冲突地 度过整个一生。
那意味着没有控制者,
而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问题。
我发现,当漫不经心时, 缺乏关注
实际上就是整个冲突的过程。
谢:是的,我能看出,如果双方 都能极其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克:是的。那意味着他们 在给整个问题带来智慧。
谢:在某个冲突中,如果只有一方 极其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
那会怎么样? 克:会怎么样?
你以全然的注意力 来关注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 我们从这件事情开始。
你付出了全然的关注。
当她侮辱你, 当她奉承你,
当她欺负你,
或者当她依恋你,
那一切都是缺乏关注。
如果你付出全然的关注, 而妻子没有,
那么会怎么样? 这是同一个问题。
你会努力地解释, 日复一日,
耐心地和她探讨这个问题。
毕竟,关注也意味着 大量的关心、关怀和爱。
它不仅仅是理性的关注,
而是用你的整个存在去关注。
那么,她要么随你而动,
来到你那一边, 就像过去那样,
要么继续坚守
她矛盾分裂的状态。
然后会怎么样?
一个人是愚蠢的, 而另一个人是智慧的。
谢:但是冲突…… 克:所以战斗始终在
愚蠢者和无知者之间进行着。
我是说无知者、愚蠢者 和智慧者之间。
希:在那样的情形下, 可能会发生的一件事情是,
智慧的那个人创造出了空间, 而另一个人,
困在某些依恋里的那个人, 在那个空间里也许就有了看的自由。
克:但是如果另一个拒绝去看,
那么这两个人之间 会有怎样的关系?
希:没有关系。 克:就是这样。
你看到部落主义 是致命的、毁灭性的。
你从根本上深刻地看到了这一点, 而我没有。
你也许立刻就看到了这一点,
而我要花费好多年, 花费好长时间才明白。
你能不能有……
——我不想用耐心这个词——
你能不能有关心、关怀和爱,
这样你就能理解我的愚蠢?
我也许会反抗你。
我也许会和你离婚。
我也许会离开你。
但是,你已经在我内心 播下了种子。
而这确实会发生, 真的在生活中发生,不是吗?
谢:是的。
希:这里你说了一件 我很感兴趣的事情,
你说,如果你立刻就看到了,
而另一个人也许要花费很长时间 才能看到那一点。
似乎在你谈到的 这种关注中,
洞察是即刻发生的。 克:当然。
希:它并非产生于…… 克:噢,不,那就不是洞察了。
希:那也许就是另一个人
很难看到的原因之一, 他们想让别人证明给他们看。
克:你看到制约具有毁灭性,
而我没有看到。 希:是的。
克:我们两个人之间 有什么关系?
彼此之间很难沟通……
希:是的。
克:……无论是用语言还是带着关怀, 都很难,因为……
希: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克:不知道,而且我还一直在抗拒你。 我捍卫我自己。
希:你捍卫的是 你认为自己看到的东西。
克:我所认为的是对的。 我是作为一个印度教徒、
一个英国人、一个德国人、一个俄国人, 或者无论什么人,被抚养长大的,
而我明白要放弃这一切 有多危险。我也许会丢了工作。
人们会说我疯了。
人们也许会说 我依赖公众的看法,
所以我害怕放手。
于是,我继续坚守那些。
那么,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任何关系吗? 希:没有。
克:不,我质疑你是否 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希:我可以告诉你 我所看到的。
克:是的。但如果你对我 有爱,真正的爱,不是依恋
和性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
你就不能失去那种关系。
我也许会跑掉,
但是你有那种关系感。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 说明白我的意思。
希:换句话说,我不能只是说, 哦,我看到了,你没有看到,
如果你不想听, 那就随你去吧。
克:不会。但是,先生,
你建立了一种关系,
也许非常深刻, 如果有爱的话。
我也许会拒绝你, 但你有那种爱的责任。
那不仅仅是对那个特定的人的爱,
而是对整个人类的爱。
关于这一切, 你会怎么说,先生?
博:哦,我说不了太多。
我想,这种关怀和关注 是核心问题。
例如,在观察者和所观之物
或者分析者和被分析之物 的问题中,
为什么会发生分裂的原因
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关注。
克:关注,那就是我所说的。
博:所以,即使在看的时候, 你也需要有同样的态度,
来看自己的心理问题。
希:关怀的态度?
博:关心和关注所发生的事情。
你习惯从分析开始,
比如,你也许会谴责那件事情,
而那不是正确的态度。
但是,你需要切实对其中所发生的事情
给予关心和关注, 就像在与别人的关系中那样去关注。
正是因为没有关注
或者没有正确的关注,
那种分裂才先是出现,
然后再得以维系下去,对吗?
谢:但是对我们认识的那些人: 妻子、孩子、朋友,等等,
可能会有这种关注,
可对那些我们不认识的人呢? 我是说,我们大部分人
从未遇到过俄国人,比如说, 我们很多人感觉到
非常害怕俄国、 俄国的核武器
和俄国的威胁, 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
所以很容易就会认为: “我们得拥有所有这些炸弹,
等等,因为俄国人太可怕了。”
我们可以思考所有这些关于俄国人的事情; 我们从未见过他们。
所以,我们如何去关注 我们并不认识的敌人,
或者假想的敌人? 克:什么是敌人?
有敌人这回事吗?
谢:哦,敌人的意思是 有些人他们……
克:……与你意见不同。
谢:不只是意见不同…… 克:他们有着观念上的、
意识形态上的明显分歧。
谢:哦,他们通常是 害怕我们的人,我是说,
俄国人害怕我们, 我们也害怕他们,
因为他们害怕我们,
他们就处在了 我们的敌人的位置上。
克:因为我们还在 以部落主义的方式思考。
谢:是的,当然。
克:假设你和我从中走了出来。
我是俄国人,你是英国人, 或者德国人、法国人。
我走了出来, 我唾弃这种部落主义。
那么我与你的关系是怎样的?
希:哦,我们…… 克:我不再是俄国人了。
谢:不是。 克:我是人类的一员,
有着我所有的心理问题,
而你是人类的另一员,
有着你所有的心理问题。
我们都是人类,而不是标签。
博:当然,你看, 俄国人也许会反对这一点。
假设,我们处在这种情形下…… 克:我们就身处其中。
博:……而俄国人会反对我们,对吗? 然后我们就不得不……
然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对吗?
克: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你看,
我代表所有的人类。
我就是整个人类。
我是这么感觉的。对我来说, 这是个事实,而不仅仅是
一种感情爆发、 一个情绪化的、浪漫的想法。
我感觉我就是其他人类; 我就是人类。
因为我痛苦,或者我快乐, 我经历了所有的折磨,
而你也是,你也是。
所以,你就是其他人类。
所以,你在其中对整个人类负有 无可推卸的巨大责任。
所以,当你遇到一个俄国人, 或者一个德国人、英国人、阿根廷人,
你会把他们当做人类, 而不是当做标签来对待。
谢:那是不是仅仅意味着, 在这个很大程度上部落化的社会中,
有着政府、炸弹 和战争武器,
只有分散在各处的几个人
消除了自身的部落主义?
克:是的。如果全世界 我们有一百个人真正拥有
非部落主义的态度 来对待生活,
那么我们就会像……一样行动
我不知道—— 像黑暗之中的一盏灯。
但是我们没有。
这只不过变成了一个 理想化的浪漫想法,
然后你把它丢掉, 因为每个人都各行其是。
谢:是的。
克:先生,我想我们应该区分
关注和专注。
专注是将你的能量 聚焦在某个点上。
而关注——
并不集中于某个点上。
那是关注。
希:专注似乎心里有个目标。
克:一个目标、动机。 那是一个限制性的过程。
我专注在书本上, 而我的思绪……
我望向窗外 然后我再收回来,
此类的事情不断发生。
然而,如果我全然关注
我望向窗外看到的东西
——爬在墙上的那个壁虎——
我也用同样的关注 来看我的书本、
看我正在做的事情。
希:专注预设了一个控制者
在那里把思绪拉回来。 克:就是这样。
谢:但是,如果没有 关注的控制者
关注就仅仅是
对此刻环境的一种反应。
克:你侮辱了我 ——对此我全然关注。
那么就不会记录那个侮辱。
博:是的,我说了。
克:你恭维我 ——那天你的讲话真是精彩。
我经常听到有人这么说。 而我厌倦了这个说法,所以
——我不仅仅是厌倦—— 我看到了,什么?
你明白吗,先生?
有没有可能 ——真的,这是一个更加困难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不去记录,
除非必要的时候?
你开车的时候 有必要记录。
为了学习如何驾驶。
当你做生意的时候, 诸如此类的时候,要记录。
但是心理上, 有什么必要记录呢?
谢:这难道不是无法避免的吗? 我们的记忆不是自动工作的吗?
克:记忆是相当有选择性的。
希:我们似乎会记住 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事情……
谢:是的。 希:……有某些……
联系,与我们以为我们是谁 和我们的目标是什么有关联的事情。
博:但是,在我看来, 当关注时,
通常关注会决定 要记录什么、
不记录什么,也就是说 那就不再是自动的了。
克:不再是自动的了。 很对。
博:如果它来自于过去、 来自于专注
或者来自于分析, 那么就会是自动的。
克:我们应该探讨的另一个问题是
——我们昨天说我们会讨论的—— 宗教和冥想,
以及是否存在某种神圣之物。
我们说过 我们会谈到这些问题的。
生命中有任何神圣的东西吗?
不是思想制造出 某种神圣的东西,
然后再膜拜那神圣, 这很荒谬。
印度所有寺庙中的符号, 它们都是些形象,
就像基督教堂里
或者穆斯林清真寺里那样,
有着奇妙的文字, 它们都是一回事。
而我们膜拜那些。
希:那是偶像崇拜。 克:不。是思想制造了这些。
思想制造出偶像,
然后崇拜它。
我不知道 你是否看到了其荒谬性。
希:是的。
谢:哦,那显然很荒唐,
但是,各派宗教中 更高层的成员
会说那不是思想,
被膜拜的偶像是思想制造的,
但偶像指向了 某种超越思想的东西,
膜拜的是它们。 克:等一下,我们来看一看。
也就是说,符号,
我们知道符号并非真实之物,
但我们为什么要创造出符号呢?
请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有某种超越的东西, 我们为什么要创造出中间的媒介呢?
谢:哦,我想这个问题
对于某些宗教来说 是核心的问题。
犹太教徒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反对所有的偶像崇拜,
还有穆斯林,他们的 清真寺里没有偶像。
克:没有,但是他们有那些原始文字。 谢:他们有文字记载。
克:当然。
谢:哦,他们认为 文字告诉了他们
所有符号背后隐含的东西。 克:是的。
谢:那么,你可以说 文字只不过变成了符号,
但我的意思是,这些是词语, 而词语可以帮助我们。
我们在讨论, 而我们使用的这些词语,
你的词语可以帮助我, 比如说,如果把它们写下来,
然后它们就成了书面文字, 就像穆斯林文字一样。
克:那么,我究竟为什么 要有个中介呢?
希:因为我认为我在这里, 而它在那里,我没有它。
我需要一条路到达那里。
克: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不是你,中介理解了 或者意识到了,或者
追随了真理, 或者无论什么,
于是你来告诉我?
希:也许我看到了什么, 我想告诉你关于它的事情。
克:是的,告诉我,但是 你为什么把自己变成诠释者呢?
你为什么变成了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和我之间的中介呢, 而我无知又痛苦?
你为什么不处理我的痛苦, 而是去处理它呢?
希:我认为 它能处理你的痛苦。
如果我能把你带到……
克:这就是,先生, 这就是世界上
所有的神父 耍的老一套把戏。
我们从远古时代开始 就有了神父,
对吗?希:是的。
克:但你还是没有 消除我的悲伤。
一百万年之后, 我依然痛苦。
为什么?
帮我除掉它。
帮我解脱,免除恐惧, 然后我会发现的。
是不是因为你想要 地位、权力和身份,
就像世界上其他的人那样?
而这真的非常严肃。
博:我想,如果我们 试图为神父
做出一种最受欢迎的解释,
那就是,他们也许认为,
至少他们中最优秀的那些人认为, 有某种诗意的想象,
人们可以用来指代 某种超越之物——对吗?——
在沟通中,他们试图指向
我们所说的那种神圣。
那或许就是他们 看待这件事情的方式。
那么,你会不会说 那没什么意义,
你知道,用一个诗意的形象 指向那神圣者,毫无意义。
克:但是,先生,你为什么不帮助我 看到我身上发生着的事情?
博:是的,那就是你的意思, 不要立刻指向神圣者,
而是先来看看这个。
克:帮我摆脱它, 然后我会自己走。
博:是的,我明白那一点。
克:我们从未探讨过 ——没人曾经这样深入探究过这个问题。
总是说神明,某个救世主、 某个大梵天,等等等等。
而这就是我们所谓的宗教。
所有的仪式都由思想所发明,
美妙的建筑——由思想所造,
教堂、寺庙、清真寺里的 所有东西,
由思想所造。
思想制造出来, 然后思想再膜拜它。
但思想并不神圣。
希:是的,我明白这一点。 所以,你说的是,
有没有可能停止思想?
克:思想。可能吗?
希:思想是从中作梗的障碍,
它制造出形象…… 克:当然。
希:……而我们把这些形象 当成非常珍贵的东西。
克:我开始寻找某种神圣之物。
你走过来说:
“我来告诉你有关的一切。” 然后你开始进行组织。
到此,一切都完了、结束了。
希:那么我只说,在思想的范围内, 那就是我所有的全部了。
克:所以,如果我们摒弃 或者懂得思想并不神圣,
那么思想确实毫无神圣之处,
而思想以为它所创造的 东西是神圣的。
对吗,先生? 博:对。
你会不会接着说, 看在……的份上,
时间并不神圣? 克:时间,当然不神圣。
博:时间中的一切都不神圣, 人们会这么说。
克:明天并不神圣!
博:他们总是说, 只有永恒者是神圣的。
克:而若要发现永恒是什么, 时间必须停止。
希:但是这里我们到了一个 非常微妙的地方,因为你说过
像彻底的关注这样的事情 会消除自我。
然后彻底的关注会 变成一个思想。
克:对它的想法,是的。 希:是的,对它的想法。
所以我们也许会走上 制造想法的路。
那看起来始终是危险所在。 克:先生,你给出了一个说法……
希:是的。
克:……“彻底的关注”。
我无法把握你深层的含义, 它意味着什么。
你深入探索过这个问题, 你可以那么说——彻底的关注。
我听到了, 并把它变成了一个想法。
然后我追逐那个想法。
希:似乎过程就是这样的。 克:这是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谢:是的。
克:所以——完了。 你所说的不是想法。
你所说的东西有它的深度, 有某种……
希:但我们不知道 我们在追逐想法。
我们当时并没有意识到 我们在追逐想法。
克:当然没有,因为 我习惯了这种把一切都降减为
抽象的想法的过程。
所以,我们能否试着去发现,
或者意识到,思想所做的一切 都不是神圣的?
谢:这对我来说是不言自明的。
克:好吧。那是不言自明的。
在当今的一切宗教中 ——没有什么神圣可言。
对吗?
谢:没有,文字中、 建筑中或者……等等之中,
本身没有神圣可言。 但是,在某种意义上,
所有这些宗教都试图 指向超越自身之处。
克:是的。
而若要帮助我超越这一切, 我就必须从
摆脱我的痛苦、
了解我与别人的关系开始。
如果我的内心、 我的头脑是混乱的,
那么另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是唯物主义。
我并不反对……另一个。
但是我说:“看, 我必须从我所在的地方出发。”
若要走得很远, 我必须从近处出发。
我在很近的地方。
所以我必须了解自己。
我就是其他人类。
我不是一个个人。
所以,人类这本书就在我身上。
我就是这本书。
如果我知道如何 从头到尾地阅读它,
那我就能够走远……
那么我就会发现 有没有可能……
是不是真的有某种 无限而神圣的东西。
但是,如果你不停地告诉我: “看,有这个东西,
它能帮助你,” 我说:“它没有帮我。”
我们的这些宗教已经 存在了几百万年。
它并没有—— 相反,
你背离了“实然”。
所以,如果我想发现 有没有什么神圣的东西,
我就必须从近处开始。
近处就是我。
而我能否让自己 摆脱恐惧、
痛苦、悲伤和绝望 ——那一切?
有了自由我就能活动了, 我可以爬上高山。
谢:先生,你是不是说 如果我们消除了恐惧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神圣者就会变得显而易见。
克:显然如此,先生。 你看,这是真正的冥想。
谢:通过关注我们身上 实际正在发生的事情。
克:发生,是的,就是这样。
谢:还有我们和别人之间 实际上发生着的事情
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 克:在我们的关系中。
谢:是的。通过关注这些, 这种行动……
克:关注,而一段时间以前, 我们也曾经和博姆博士探讨过,
对自我的整个活动 有一种洞察,
而那不是记忆。
洞察是整体地看到 你现在如何,
没有分析、没有研究 ——没有此类的一切。
即刻完整地洞察
你意识的全部内容,
而不是一点一点地进行 ——那就没完没了了。
希:噢,我们是支离破碎的, 所以我们看着每一个小碎片。
克:是的。因为我们破碎不堪, 所以我们从未看到整体。
很显然,这看起来太符合逻辑了! 希:好的。
克:那么,有没有可能不支离破碎?
破碎的是什么?
意识中的这困惑、这混乱,
我们昨天谈过了。
你看,没有人愿意如此深入地 探索这一切。对吗,先生?
首先,你没有时间, 你得投身于工作之中,
投身于你的职业、你的科研
或者无论你所做的 什么事情当中。
你说:“拜托,这太难了, 或者太抽象了,
不实际”——这就是他们所有人 都会用到的说辞。
就好像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 有多么实际似的。
武器装备——那实际吗? 部落主义,那……
噢,好,这些你都知道。
那么,先生, 让我们从这里开始。
头脑的安静是 一种关注状态吗?
抑或超越了关注?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
博:你说的“超越关注”是什么意思?
我们试着探讨一下。
克:关注中有没有……
关注是意志力的行为吗?
我要关注。
希:不是,我们说过那是专注。
克:先生,我问你, 如果有关注,
还会有任何努力吗?
挣扎?“我必须关注。”
什么是关注? 我们再深入一点点。
什么是关注?
关注中隐含着“勤奋”这个词。
勤奋,而不是懈怠。
谢:勤奋意味着什么? 细心?你是说细心?
克:是的。细心。 非常精确。勤奋。
博:它字面上的意思是 “辛苦劳作。”
克:辛劳,对。辛苦劳作。 也就是去关心、
怀着爱,做任何事情 都准确而有序。
不是重复。
关注需要思想活动吗?
谢:哦,它不需要分析活动,
就像你说的那样。 克:不需要,当然。
谢:既然思想是分析性的, 所以不需要思想。
它也不需要意志力的行为, 因为意志会引起
分裂,头脑的一部分企图
强迫另一部分 去做别的事情。
它没有隐含丝毫
想要去哪里或者 成为什么的意思,
因为成为什么 会让你脱离现在。
克:对。你无法变得关注。
谢:但是在关注的行动中…… 克:只是来看看其中隐含了什么。
你无法变得关注。
那意味着关注中没有时间。
而变成意味着时间。 谢:是的。
克:关注中没有时间。
所以它不是思想的结果。
谢:是的。
克:那么,那种关注 是头脑的安静吗?
那是一个健康的、清明的头脑,
没有被塞满,不依附、
不固着,自由的头脑, 是最健康的头脑。
所以我在问,从中……
在那关注中,头脑是安静的吗?
没有任何思想活动。
谢:哦,听起来像,是的。
听起来像是一种存在状态,
而不是一种成为状态, 因为它既没有去处,
也没有来处。 克:再者,你说“存在”,
那是什么意思? 作为什么存在?
谢:哦,作为它现在的样子。 而不是成为别的什么。
克:不,那是什么意思, “存在”?
你是把“存在”当作 成为的对立面吗?
谢:是的。 克:啊,那么……
这个对立面就会有自己的反面。
谢:哦,说“存在”,我的意思 只是说一种状态,它没有处在
花时间去别处的过程之中。
克:那意味着不运动。
谢:我想是这样的。 博:你可以这么说,是的。
克:不运动。
博:如果按照你说的 运动所指的意思,
说它是不运动, 并不意味着它是静态的。
克:不,它是动态的,当然。
博:动态的,但是这有点难。
克:没有从这到那的运动。
博:但是或许有另一种运动。
克:那就是我想探讨的。
如果我们用“存在”这个词,
没有运动, 那么它就没有思想、
没有时间,
时间是我们所知道的运动。
但是另一个
有它自身的动力、
它自身的运动, 但不是这种运动,
这种时间运动、思想运动。
那就是你所说的“存在”吗?
谢:我想是的。
克:那“存在”是安静的吗?
你明白吗,先生?
我们有各种形式的安静。
对吗? 谢:是的。
它也许不是指没有声音的安静。
克:我用“安静”这个词 所指的含义是
没有丝毫思想的运动。
谢:哦,在那种意义上 它必然是安静的,几乎是顾名思义。
克:是的。那么,我的头脑, 头脑,是否停止了思考?
是否——不是停止思考—— 思想是否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因而
它不再运动、聒噪、 四处冲撞?
因为没有控制者。 你明白吗?
因为当有了巨大的寂静,
就有了永恒。
你无需再去探询它。
这不是一个过程。
它不是你要实现的某件事情, 我的天!
通过斋戒、仪式, 通过所有那些愚蠢的作为。
先生,你听到了这些。 希:是的。
克:你听到了甲这么说。
这有什么价值吗?
价值的意思是—— 你用它做什么?
它有什么重要性吗, 抑或根本不重要?
因为你正自行其是。
你是个心理学家,你会 走你的路,而我会走我的路,
因为我说了我必须要说的话, 然后到此为止。
然后会怎么样?
有人过来说: “我来告诉你他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时间。 他有点时间,他说:
“我来告诉你有关的一切。”
然后你就被困住了。
这就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从远古时代开始, 苏美尔人、
埃及人、巴比伦人 ——他们都玩过这个。
而我们还在继续做着 同样愚蠢的事情。
而我说,宗教对人类 做了什么?
它没有帮助人类。
它给了人们浪漫 而虚幻的安慰。
切实地看一看——我们正在 自相残杀——我不会深入说那些。
所以,先生,让我们开始吧。
什么是一颗健康的心灵?
希:那颗心没有陷入这些……
克:一颗完整、健康、
清醒、神圣——H-O-L-Y—— 神圣的心。
所有这些都意味着 一颗健康的心。
这就是我们开始讨论的问题。
什么是一颗健康的心灵?
这个世界是如此神经质。
我们要如何告诉你, 作为一个分析家、一个心理学家,
你要如何告诉人们 什么是一颗健康的心灵,
没人愿意关注这个问题。
他们会听磁带里、 电视里是怎么说的,
他们会同意, 但继续走自己的路。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该怎么……
首先,我是否拥有 一颗健康的心?
或者那颗心只不过是一堆 画面、文字和图像?
一颗完全脱离了
我的国家、我的观念的心,
冷静地彻底脱离了那一切。
希:你是不是说, 只有此时,我才能处于
一个能对所有人讲话的位置? 克:显然如此。
显然如此。
我也许结婚了,我也许,
但是我为什么要 依附于我的妻子呢?
希:那样就是关于婚姻的观念了, 而不再是婚姻。
克:但爱不是依附。
所以,我在自己的生活中 意识到这一点了吗?
一颗健康的心会说: “我爱着,所以没有依附。”
那可能吗?
谢:先生,你让这件事情听起来 是那么容易,可同时又是那么难,
因为…… 克:我不明白为什么很难。
谢:因为,你看, 我听到了你所说的话,
我想这真是件极其美妙的事情。
我想拥有一颗健康的心灵, 我想身处存在的状态中,
然后我意识到 我又回到了这个状态,
即我无法进入那样一个 拥有健康心灵的状态中,
我无法通过意志力的行动 或者通过欲望进入那个状态中。
它得自己发生。它无法通过 我的意志行为发生。
克:不能。所以……
谢: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 我得让它发生。
克:所以我们开始探询。
于是,你开始说,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健康? 我依恋我的房子吗?
我需要一个房子, 我为什么要依恋它呢?
妻子、关系, 我无法脱离关系而存在,
生活就是关系。
但是,我为什么要依恋某个人呢?
或者某个想法、某个信念、 某个符号——你明白吗?——
这整个循环:
依附于我的国家、我的古鲁、 我的神明。你明白吗?
依附意味着始终是固着的。
心灵可以摆脱那一切。 它当然可以。
谢:但不是仅仅想 摆脱就可以摆脱的。
克:对。但看到依附的后果,
看到它隐含了什么,
痛苦、快乐、悲伤、恐惧 ——你明白吗?——
那一切都隐含其中。
这样的一颗心 是不健康的心灵。
谢:是的,但你甚至可以同意这一点, 你甚至可以看到这一点,
你甚至可以看到 自己依恋的活动,
你甚至可以看到这一切 所具有的毁灭性后果。
但这本身似乎并不能 自动消除依附。
克:当然不能。所以, 这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也就是,先生,你是仅仅 用你感官的耳朵听到了呢,
还是真正听到了呢?
你明白我的问题吗? 谢:是的。
克:只是随意的、语言上的、 感官上的听到呢,还是深刻地听到了?
如果你极其深入地倾听了, 那么它就是你的一部分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
博:我想通常人并没有 极其深入地倾听,
有某种东西挡住了倾听,你看。 所有的制约。
克:还有,也许我们不想听到。
博:而是那制约让我们不想听。
克:当然,当然。
博:我们不愿意这么做。
克:我要如何告诉我妻子: “我爱你,但我不依恋你?”
她会说:“你究竟 在说些什么啊?”(笑)
但是,如果你看到了 拥有一颗健康的心灵
是多么的必要,
多么需要它, 不仅仅是我自己身上,
而且我的孩子们、 我的社会都需要。
希:但是,你并不是说 四处去要求自己
和别人必须变得健康。
克:不,不。我要求自己。
我问自己我的心灵 为什么不健康?
它为什么神经质?
然后我开始探询。
我观察,我关注, 我勤奋地做我所做的事情。
博:在我看来,你说 我们必须得看到
健康心灵绝对的必要性, 但是我想,
我们之前所受的制约 认为绝对必要的是
保持依附状态。(笑)
这就是我们所听到的,对吗?
谢:哦,我们并没有真的听到, 有很多人,
看到了所有这些问题,
看到了心灵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们觉得需要对它 和那一切做点什么,
然后开始从事某种精神练习、
冥想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现在,你说 所有的这些冥想,
专注于七轮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
都只不过是一回事。
克:我早就耍过这些把戏了。
谢:是的。
克:我看到了那一切的荒谬。
那不会停止思想。
谢:哦,某些方法应该可以。
我不知道它们能不能。 它们从没让我做到过,或者……
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 我做得不够。
克:所以,与其从事那些事情,
你为什么不去发现, 我们一起来发现思想是什么,
它能否停止, 它意味着什么。
你明白吗?挖掘!
先生,在这四次讨论的末尾,
你拥有了健康的心灵吗?
你拥有了一颗不困惑、
探索、搜寻、
求索和质询的心灵吗?
你明白吗,先生?
这是怎样的一件事情啊!
就像看到一条响尾蛇, 然后说:
“是的,那是一条响尾蛇, 我不会走近的。”完了!
希:从内在看,似乎有 深刻而巨大的问题,
它很难解决,
而你从外在说,
那就好像看到了一条响尾蛇, 你不走近它,
没有别的了。
克: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 希:是的。
克:因为我不想到达涅槃、 天堂或者任何东西。
我说:“看” ——你明白吗?
希:哦。我想这很有趣, 为什么它看起来那么艰深,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克:不,先生, 我们都太肤浅了。
对吗?
而那似乎让我们很满意。
那是我们的…… 漂亮房子、漂亮妻子,
好工作、良好的关系 ——不要扰乱任何事情。
我会去教堂, 你去清真寺,
我会去寺庙 ——让事情保持原样。
希:于是你说, 我们甚至都不愿意看一看。
克:当然不愿意。 希:但是,比如说,我们带着问题来……
克:如果撒切尔夫人和 阿根廷的那些要人看一看,
他们是何等极端的部落主义者 ——他们会停下来的。
但是他们不愿意, 因为公众不想要这些。
英国人——你明白吗?
我们所受的教育就是 要彼此残忍以待。
我们不会深入讲那些了。
所以,健康的心灵 是那样的,先生。
一颗健康的心灵 没有任何冲突。
因而它是一颗完整的心。
然后神圣者就成为了可能。
否则这一切都太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