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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江蘇揚州人
我跟江澤民是同鄉
但是那個地方我從來沒去過
我連它長什麼樣我都不知道
我們家客廳放我父親一張照片
是他在慈湖門口拍的一張照片
到現在為止還是放在
我們家的酒櫃正中央這樣
我一回去看到那張照片
其實我大概還是了解
父親對於國家
因為他是跟著軍隊過來的
我爸過來的時候才19歲
跟著他追隨的領袖
然後跟著部隊這樣子
來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
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他心裡對於那個依賴
一定是很強烈的
我相信他也是很期望就是
有朝一日中華民國可以
三民主義統一中國
對他來講那個一定是他
除了看到我們兩個兒子長大以外
可能那個是他最大的畢生的夢想
楊牧老師的詩作裡面描述
一位法律系畢業的青年
寫信給楊牧老師問他
公理和正義的問題
那時我忽然有一種錯置感
好像詩裡面講的法律系青年就是我
尤其是讀到其中一句
母親沒看過的地方才叫故鄉
看到這句突然受到很大的震動
我的解讀是母親象徵我們的歸屬
也是我們成長的這片土地的化身
那母親沒有看過意味著一種
不踏實的被支配的認同想像
即使我與詩中主角的出身不同
但諷刺的是
我與我的父母在我們所見所聞
觸摸得到的這片土地土生土長
可是我們也一樣永遠看不清楚
故鄉是什麼樣子
「我是誰?」
一個簡單的問題
對台灣人來說
卻從來沒有簡單的答案
1945年
一群在婆羅洲戰場的台灣籍日本兵
因奉命虐待澳洲俘擄
戰後遭判重刑
在日本服刑期間
因為是台灣人
無法獲得與日籍軍人同等待遇
服完刑役之後
選擇回到台灣的人
又因當過日本兵
被視為具有皇民化思想
遭國民政府長期監控
1946年,大戰結束
台灣女醫師蔡阿信
想從加拿大回來台灣
她到中國大使館申請護照
卻因為她的出生地是台灣
被視為是日本人而遭到拒絕
特殊的歷史際遇
一個世紀以來
台灣人民在台灣人、日本人和中國人
三重身份中
游離不定糾纏不清
我曾祖父是湖南人
我的曾祖母是卑南族
我祖父是在台東出生
所以我祖父就沒有認同的問題
那我父親他是受日本教育
讀高等學校
還當過日本的警察
是相當正直的人
所以他看到國民黨來了以後
那種二二八的屠殺事件
他們那輩的人都知道
所以他常常在批評國民黨
他們幾個朋友在一起
喝酒聊天泡茶
就在批評國民黨
就算失去生命也要守護你
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我的寶貝
我聽了就一肚子的火
所以我就跟我父親蠻疏離的
覺得我父親跟我是不同國的
我覺得他很不愛國
我認為如果我們以年紀來講的話
會在認同上比較模糊的
應該還是35歲到55歲這一塊
有很強的國民黨教育的這一個
黨國教育洗腦的世代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江
他的名字就叫長江
遙遠的東方有一條河
他的名字就叫黃河
我們教育最大的病態
沒有教導我們的孩子
好好的去了解
去認識我們的土地
造成我們人民成長後
很大的痛苦、困擾
就是我是誰?
我十八歲以前是中國人
讀國立殯儀館的教科書長大
充滿了忠黨愛國的思想
萬里長城 萬里長
長城外面是故鄉 …
高梁肥 大豆香
遍地黃金少災殃
我小學一年級我們老師就說
你們要好好讀書
趕快好好讀書
將來我們解放之後
那時候不是講解放
我們反攻大陸之後
你們都要當縣長的
你看大陸這麼大
這麼多省這麼多個縣
他們都沒讀書
反正就是他們很糟
就是他們沒知識水準
都沒讀書
靠誰?就靠我們啊!
所以叫你們好好讀書
我小學一年級 我印象好深刻
那時候我覺得真的哦
我以後要當縣長
我還回家跟我媽媽說
我以後要當縣長
其實小時候我們這個年紀
都會有經歷過那一段
就是老師一直跟你說
大家是炎黃子孫
對 其實我們小時候也是
有被老師這樣影響
然後也會常說我是中國人
要當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對啊 那在我們從小的教育
像他剛剛講的
我們從小課本就是教導說
我們是中國人什麼什麼
然後我們去背了很多的書
我們唸很多中國歷史
什麼中國什麼夏商周啊
五代十國什麼你就一路背下來
可是台灣的歷史很少很少
在音樂上面文化藝術上面也是
我們不會知道台灣有什麼有名的畫家
或是藝術家
你可能只知道林懷民
你可能只知道張大千
你可能只知道這些人
然後就覺得蔣公很偉大
回去就跟我爸說
我們蔣公好偉大 結果被我爸罵
因為我爸年輕的時候
有參加過黨外的運動
他就說你們老師都亂教
然後就說那課本都亂寫
到最近都還有這個例子
就是我們說國土起於哪裡,對不對?
南到曾母暗沙,西到喜馬拉雅山
我這輩子什麼時候去到曾母暗沙啊?
高中的考卷
我們的國土南起曾母暗沙
小孩突然就問
老師啊 曾母暗沙是在哪?
中華民國 中華民國
經得起考驗
只要長江黃河的水不斷
中華民國 中華民國
千秋萬世直到永遠
我那邊有一條河叫達瓦蘭溪
我的部落世世代代的部落
以這個達瓦蘭溪為母奶孕育
發展而延續
整個原住民族的思維是很簡單
就是在他所生長的這塊土地成長
認同就這樣而已
就這麼簡單
阮阿公細漢著住佇這
伊上懷念古早的麵茶攤
龍山寺的香火燒價赤燄燄
關老爺的面紅紅
這是寫給阿公阿嬤的歌
就我從小生在艋舺長在艋舺
到現在也還一直住在艋舺
如果可能我甚至希望一輩子
都不要離開它
信步來到青草巷
鼻著日本時代的繁華
阿公牽阮的手是粗粗的夢
磨過一生 磨過土腳
蕃薯街有伊和阿嬤
我大一的時候
那時候悲情城市上演
我知道現在大家對悲情城市
都有他的評價
可當年對我而言去看悲情城市
有一個很強烈的衝擊
因為它談二二八事變
可是在我的記憶當中
從來沒有二二八事變這件事
你看那個電影演得這麼激烈
還有這麼多人逃命
還有這麼多狀況
突然想到奇怪
這是發生在哪裡的事情
你很疑惑
然後才發現台灣有二二八事變這件事
我才開始回頭去看說
這段歷史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對我來講很驚訝
然後我又回頭想說
到底是誰在騙我們
為什麼會這樣?
我有被騙嗎?
我從那個時候開始
比較強烈的去重新檢視
我的國家的形成是什麼
國中的時候
都會做一個籍貫調查
班長就會在台上問說
閩南人舉手外省人舉手這樣子
但是我記得很清楚
每次班長在做這個調查的時候
問到外省人我都很不想舉手
為什麼不想舉手?
這個東西經過很多年
我唸台灣歷史之後
我才知道那時候我為什麼不想舉手
那是因為我所代表的族群
曾經是這個土地的加害者
曾經是這個土地的權貴
但是這個認同一直在我身上
迂迂迴迴曲曲折折好多年
直到有一天我聽到陳明章的歌
我會流眼淚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
我的認同問題已經解決了
我就是台灣人了
我讀延平中學
延平中學是白色恐怖的時候
學校被國民黨關起來
所以裡面有一些老師
他在教的時候他就會跟你說
這些教材是為了考試
你自己要有辨別是非的能力
我就開始一直看書看很多
開始發現說這些教材問題很大
跟國際學者說的也不一樣
和在地的歷史也不一樣
我其實是很大的掙扎
因為這等於是否定我自己
這幾年讀的書
我用那麼多時間去讀
我用那麼多時間去思考去認同
因為對我來說是否定我的人生
那對我來講最大的轉戾點
也許是有一次我看到王育德的自傳
然後他講到他在高中任教的時候
他編了一齣舞台劇
那舞台劇的內容是說
在一個島上面住著一群居民
然後本來他們是被
一群從甲國來的人管
後來呢甲國的人被乙國人趕跑
乙國的人又來管這個島上的居民
可是這個島上的居民他們
他們被乙國的人管了之後
他們就覺得開始懷念甲國的人說
還是他們以前管得比較好
可是有人就出來講說
不管是甲國也好乙國也好
我們都不應該被管
我們應該做自己的主人
那我看了王育德自傳裡面
關於他編的這個故事之後
我就覺得這是一個
台灣認同的過程的縮影
就是台灣過去曾經被殖民
但是不管是哪一個國家的人
到台灣來殖民統治
我覺得都不如我們自己作主人的好
我喜歡看歷史故事
小時候老師講一些中國歷史故事
我也覺得很有趣
但是我對台灣歷史我不懂
後來看到李筱峰老師那本書之後
我就想說
哇 怎麼跟老師講的都不一樣
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會覺得
我們以前的歷史課本
其實還蠻病態的
因為以前的歷史課本
有一章都會講說
我們是怎麼去漢化別的民族
把他們的文化消滅
這樣很偉大
就是逼迫他們
放棄他們胡人的語言講漢語
然後逼迫他們不要穿自己的衣服
穿漢族的衣服
然後覺得這樣是很值得鼓勵
但是現在看來
這是很病態的一件事情
那當我多看了一些書
然後聽了一些地下電台
或者多認識一些
曾經遭受到政治迫害的人之後
我才知道過去我受的那個教育
是多麼的虛偽
然後編織這個虛偽的教材的政黨
他其實是非常不義而且充滿了謊言
那我覺得看到了這個政權
他背後編織這些故事的企圖心之後
你才會知道
他們是在壓抑台灣認同的
那因為這種壓抑
所以台灣認同會更出頭
後來欣曄以陳文成事件為主題
寫了一首詩
「有人教我公理和正義的答案」
呼應楊牧
有人教我公理和正義的答案
二十年拾級而上
命案現場旁圖書館內
一列列齊整的泛黃如窗外人形
我順其昂揚依舊的目光翻閱、辨識
牆角一張二十年前的地圖
(擱淺於數位化的腳步中)
長安和日頭哪個遠?
他們都說:海最遠
有人一輩子也到不了
那個被海洋凝視的自己
一個世紀以來
台灣人在反抗異族統治
爭取民主自由
追尋公理與正義的過程中
逐漸形塑出自己的國家認同
人民全勝利 人民全勝利
人民全勝利 全勝利
人民全勝利 人民全勝利
人民全勝利 全勝利
我七十七年讀高中
那時唸高中的意思就是
學校讀什麼我們就不讀什麼
所以都自已找書來讀
也很多人一起在問
台灣是什麼?世界又是什麼?
要做什麼樣的人?
那時還沒有到國家認同
那時在想
我們需要什麼樣的社會
我們期待什麼樣的社會
在這過程中我選擇了
台灣是一個獨立的國家
人民全勝利 全勝利
台灣人民團結起來
人民全勝利 全勝利
台灣人民團結起來
我是到
開始有接觸到社會運動的時候
然候開始理解台灣這塊土地
從土地上去反思
我是台灣這塊土地的人
然後再說我是台灣人
你最後其實很簡單
你就在地你住在台灣
當然是以台灣為主軸
為軸線的這一個幾百年
或是包括原住民在內
幾千年的歷史觀
所以說那個是最單純正常的一條
就是說花了很多時間閱讀以後
你回來的是最純樸的一件事情
你如果沒有被國民黨控制
沒有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
試圖在政治上影響你的話
你回到最簡單的一種
在地的一個認同
台灣 台灣 台灣 台灣
我們那時候組團老實講
就不是為了商業
不是為了賺錢 是為了理念
我們只是把音樂當作一種
我們去抗爭的工具
或是宣導理念的一種工具
我們會想要讓大家多了解一點
這就是台灣的音樂
這就是台灣的生命力
這就是台灣的創作
我們會希望用自己的母語來創作
讓大家覺得好聽的音樂
反過來甚至讓外國人來學台語
來學客家話
讓他覺得這是很好聽的語言
我們可以去追求哈韓哈日
我們也可以讓外國人
讓我們的小孩子來哈台才對
從我們的歌裡面我們可以
讓很多的小朋友會覺得說
台灣的傳統音樂原來那麼好玩
它可以變成那麼流行的音樂
原來台灣的傳統音樂
有那麼衝的感覺
對啊
這樣就很好
去年我們去多倫多表演的時候
然後那個場地是一個
很多觀光客來來往往的地方
所以台下坐的很多
也是路過的觀光客
我們唱到有一首歌叫做
你的名字叫做台灣人
然後我們唱完了之後
我們就說台灣是一個國家
她是一個美麗而漂亮獨立的國家
我們講完以後
很多台灣留學生非常開心
你是什麼人
我是台灣人
我是台灣土生土長台灣客家人
不要不知自己是吃台灣米
又哈什麼日本韓國 做什麼外國人
講什麼阿哩阿雜 ABCDE
神祖牌啊有寫
阮來自福建兮長泰
但也有聽講台南的故鄉從前是番社
到底我是河洛還是西拉雅 霧煞煞
不過會當確定 阮的名 叫做台灣人
所以我要跟大家說
後來這個認同都變成我很重要
不管是學術研博士論文或創作上
都是我很重要的一個主軸
那我發現這個不是個人的問題
我發現在學術研究上最好的作品
在我們的文學裡面人文研究裡面
最好的的研究和最好的學者
他們永遠都不會離開政治
不會離開認同
不會離開意識型態這幾個詞彙
這些都是最中心主軸的議題
也就是說你要研究做得深
這些東西你都要去碰觸
而且你要做得扎實
那你的學術才會有份量
才會有深度認
否則你都只是在上面
很膚淺的淺層而已
所以就變成認同
還有我剛講的意識形態
或政治的東西
就變成是我每天存在要面對的
在研究上或者在創作上
我記得有幾次很有趣的經驗就是說
當我寫出來
我也是照著寫說Mainland China這樣
那我們老師就把Mainland劃掉
而且他那個劃掉
你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情緒就是
寫這幹嘛?
那我就看到第二個再劃掉這樣子
他也不說什麼他就劃掉
China就China什麼Mainland China
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聲音
可是當我回來看到那個字的時候
那個一撇其實對我很大的反應
就是你被拿著皮鞭打了的那種感覺
就覺得說
我怎麼又沒有意識到了
我又再做一個copy的動作這樣子
他給我的這些動作
其實都給我很多機會
去思考說一樣的我是誰?我來自哪裡?
我為什麼要Mainland China?
這代表了什麼意思?
當我講Mainland China的時候
我是怎麼定位台灣的?
或是我自己的?
你看我已經活到三十幾歲了
我還是需要一個外面的人
來提醒我這些用詞本身產生的問題
我們就這樣一直找事情做
不然沒有依靠活下去
有位本來當醫生的營友
繪製了一份很詳細的星座圖
他常在夜晚熄燈後
教大家認識星座
他說認識星座
哪天你們要離開綠島
即使游泳都可以靠著它
找到回去台灣的方向
海鷗展翅高迴遠飛
直直召喚阮綴伊遠洋
赤日一逝一逝的光芒
放送出 男兒志氣萬丈
高中的時候我組團玩音樂
寫什麼都感覺沒什麼感動
還沒去找到一種真正很強的力量
來支持我來創作的這種元素
但是對台灣開始有認同之後
我不管是讀原住民的神話啦
讀任何的這塊土地發生的事情
其實都很有感動
所以雖然中間有一個
要自我否定的過程
但是我覺得很值得
祖先的靈體被綑縛
刺面的榮光已渺茫
我找到那個認同很值得
我也覺得很幸運
因為我覺得因為我在台灣
我才會開始發現說
在地的東西是這麼重要
我才有感動
經過一個掙扎
經過一個自我抗爭
體內的戰爭
才挖掘出最真的東西
你這些東西拿出來之後
歐洲人 美國人
他們就會覺得這很重要
因為對他們來說
他們也是寫自己的東西
看到亞洲人開始寫自己的東西
他當然就會admire
也會想要follow
大港起風湧
堂堂男兒欲出征
氣勢撼動高雄
齊開向你我前程
大港起風湧
堂堂男兒欲出征
氣勢撼動高雄
齊開向你我前程
台灣的民主化的過程其實伴隨著是
一個台灣主體意識的一個成長
也就是台灣認同的成長
台灣人意識的一個成長
那尤其是這三年來
在國民黨重新執政的情況之下
我們也發現說這樣的趨勢
它也並沒有太大的減緩
那我如果以2009年天下雜誌
它的一份民調可以看出說
有百分之六十二的受訪者
認為自己是台灣人
既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的是22%
自認為是中國人的僅有百分之八
如果以年齡交叉來看的話
年輕族群在我剛剛所引用的
天下雜誌這份民調裡
它平均值是六成多
那年青人自認是台灣人
大概是七成五
也就是說年齡在
二十幾歲這個年齡階層
大概都比整個平均值多到一成多
這幾年有非常非常多
所謂的台灣之光出現
在這個媒體的渲染下
就是王建民之後
非常非常多人
只要國外比賽得到了獎項
大家就說他是台灣之光
那很好玩的一件事就是說
這些台灣之光在國外拿到獎的時候
他也許揮舞國旗
也許是振臂高呼
但他們都會說
我們是台灣人
他不會說我是中華民國人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
他也不會說我是中國人
他們都會說我是台灣人
中華台北人
對 他們都會說我來自台灣
會講這一類的話
因為我太太她父親是大陸來的
他到現在對他而言
台灣還是要讓國民黨管才好
但是對他來說台灣還是獨立的
但是他不能說台灣要獨立
對他們來講那是不能說的事情